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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 日 感 怀 作者:邓光华

发布时间:2012-08-23 10:15:00 人气: 来源:未知

生 日 感 怀
(十八世孙光华)
 

  
光阴荏苒,转瞬又是我的生日。
每逢生日倍思母。是夜,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。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,已故母亲初进我家的艰苦岁月和怀我生我的艰难日子,像一个个特写镜头,格外清晰,历历在目,令我心酸落泪,难以平静。
记得我初为人父不久,母亲在同我闲聊时,无意透露她初进我家特别是怀我生我的艰辛与痛苦。尽管她神态平静,语气平缓,但我听后如雷贯耳,永世不忘。
母亲同父亲结合前曾有初婚。然婚后不久,其夫因参加共产党而惨遭国民党杀害,使其新婚幸福,毁于一旦。当时,我家景况也令人堪忧:祖父早逝,祖母多病,叔叔年幼,父亲任教在外,家务十分繁重。特别是父亲的结发之妻王氏因自身过于弱小,无法承受繁重家务而与父亲分手后,使我家的处境更加艰难。颇有主见的祖母决定给父亲续娶一位既能传宗接代,又能挑起家务重担的媳妇。于是四处托人作媒,旨在给邓家注入活力。但因我家负担太重,使多名女子闻之畏惧,望而却步。母亲经人介绍,愿意与父亲结合。据说当时村人皆嫌她身带晦气,且脚大不雅,因而多有微词。然祖母独具慧眼,良言服众。云其夫壮烈牺牲,浩气长存,何来晦气?而脚大者,有利劳作,必能吃苦,成就家业。于是乎,1950年10月,母亲低调来到我家,扮演人妻与“长工”的双重角色。
俗云,男主外,女主内。然而,苦命的母亲啊,不但主内,还要主外。从操持家务、侍奉祖母到犁田耙田等重活,全搁在她的肩上,周而复始,没完没了。正所谓如牛负重。
昔刘琨为练武报国,每天闻鸡起舞,博得千古褒奖。母亲为了创业兴家,也每天闻鸡起舞,只是所“舞”不同——辛勤劳作。从早到晚,难得歇息。晚上,还要孤灯伴影,为家人缝补衣服。不是“长工”,胜过“长工”。如此劳累,如此艰辛,母亲都默默承受,无怨无悔。正是,邓家有幸娶良女,振兴家业会有时。
更难为母亲的是来自精神上的巨大压力。那是因为她到我家之前,缠脚三寸且体弱多病的祖母,实在无力下田耕作,只能请人有偿帮助。然而,就因为这一点,在建国初期的土改工作中,尽管我家仅有水田亩余,房子半间,积蓄甚少,还是被“左”得出奇的“土改队”划定为“地主家庭”,没收水田,锁封房子,并对祖母和母亲施以批斗。一时间,家人无家可归,担惊受怕,只得含泪相拥,露宿门庭。祖母不堪打击,昏厥过去,幸得母亲及时按摩、喂水,死里逃生。孤独无援的母亲,虽然性格坚强,此时却欲忍不能,大放悲声。她泪脸向天,声声断肠:“天哪,为什么不主持正义,为什么不普渡众生?”
在那些寒心的日子里,母亲屡遭村人白眼,风凉话不绝于耳,甚至有人当面挖苦,百般羞辱。然而,母亲既不能应,又不能哭,更不能骂,只能忍气吞声,强咽泪水。有时确实忍不下去,便跑到无人之处痛哭一场,让满腹苦水得以倾泻。可怜的母亲啊,无形重压有谁知,孤独悲哀有谁怜?
幸好不久我家被重定为中农家庭,房子得以回收。但“地主家庭”的阴影仍在作怪,邓氏小姓的窘境难以改观。
母亲怀上我后,虽然祖母和父亲多次嘱她注意歇息,以免伤了胎气。奈季节不等人,又请不起人,只能照原闻鸡起舞,日间劳作,夜间缝补。好在她体质特好,吃苦耐劳,赶起路来脚下生风,干起活来从不喊累,连壮汉也自叹不如。就这样,她怀着我,终日奔波,尽管妊娠反应甚为强烈,不断呕吐,四肢乏力,但硬是咬紧牙根,坚持劳作。以前,我对城里人倡导的胎教不以为然。经母亲泄露“天机”,我顿有所悟:若非母亲当年怀着我,终日劳作而无怨,长期节俭而无悔,怎有我今日耐劳之质,勤俭之风?
产期日日逼近,母亲的负担也日益加重。每天,她挺着大肚子在田间挥汗劳作,在家里忙这忙那,弯腰难受,举步维艰。尤其是每天得拖着浮肿的双脚,挪动沉重的身子,步履蹒跚地到遥远的水井挑水,实在是苦不堪言。
那时侯的母亲,尽管身体很累,晚上都在昏暗的煤油灯下,一针一线地给即将出生的我做小衣服、小帽子、小鞋子、小兜兜……都言慈母情,谁解其中味!也许我久居母胎,寂寞难耐,每当母亲深夜准备歇息时,淘气的我,总是在胎中捣蛋,使母亲难以入睡。这时,母亲总是慈爱地隔着肚皮给我抚摩,并轻轻地对我吟起熟悉的催眠曲:“阿侬乖,阿侬睡,阿母陪侬梦一回……”说来也怪,不知是因为母子连心,还是催眠曲的效用,我很快规规矩矩,不再捣蛋,让极度劳累的母亲得以尽快入睡。
1954年4月19日(农历三月十七日)凌晨,苦命的母亲又是闻鸡起舞,挑水浇菜。早上六时许,当母亲沉重无比地挑回一担水,准备倒进水缸时,突感腹部巨痛。她马上意识到,孩子即将出生。当时,父亲忙于公务,祖母因病卧床,叔叔年幼,村人又界线依旧。真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十分无奈,坚强的母亲决定自上医院。当时,附近的雷鸣墟尚未建立卫生院,接生得到近30里外的定安医院。而往定城没有客车,只能徒步。这对一个临产孕妇来说,其艰难可想而知。但是,一切都不容考虑,实在是不容迟缓。母亲二话不说,毅然告别祖母,捂着肚子直奔定城。
当时,我村往定城路程遥远而且路途坎坷,连常人行走都异常困难,何况临产孕妇。早晨露水尚浓,草地颇滑,母亲因此多次滑倒。涉过乱石奇滑的下村溪时,几次踉跄,险些滑倒,可谓险象环生,心惊胆战。尤其是挪过九石那段人称“鬼见愁”的烂田埂时,由于地滑,有时得双手着地爬行,泥溅满身,好不尴尬。就这样,母亲跌倒了爬起再走,肚子太痛时则紧咬毛巾,紧握双拳,硬是抓紧时间往前赶。
终于爬上高良了,定城就在眼前。母亲欢喜的心情刚刚涌现,突然腹痛加剧,迈不开步。怎么办?不知是由于心急,还是缘于剧痛,母亲顿时大汗淋漓,瘫在地上。时间秒秒消失,腹痛有增无减。母亲头脑清醒,意识到拖延一分,危险就增加一分,就是爬,也要爬到医院,决不能让孩子出生荒野。她知道我乖巧,抚摩着腹部对我说:“侬喂,乖乖,再坚持一会儿,让阿母快点赶到医院,以免误事。”还算灵验,痛感似乎有所减弱。母亲赶快起身,往前赶路。她一边吃力地挪步,一边不断地祈祷:“菩萨保佑,祖宗救助……”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挪到定安医院门诊大厅时,全身湿淋淋的,不知是水、是汗还是泪。她招呼一位护士,正要询问接生事宜,又是一阵巨痛,又是一阵大汗,双腿一软,眼看倒地。幸好小护士眼疾手快,扶住母亲,唤来同行将其送到产房。
当日未时(下午近2时),筋疲力尽的母亲在痛苦的挣扎中生下了我。虽然她知道往后家务更多,负担更重,但她此时不愿多想,目不转睛地看着我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,沉浸在幸福之中。
母亲记性欠佳,有些事说来说去就是记不住,唯独对我的生日,记得清清楚楚。每到我的生日,总会给我煮上两个鸡蛋,表示祝福。我曾一度纳闷:记性不好的母亲,为什么对我出生的日子,怎么也不会忘记?后来终于明白,那是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,使她经历了一次超乎常人的痛苦折磨:妊娠反应的苦水,十月怀胎的沉重,临产跋涉的艰辛,生产时段的挣扎……这一切,怎不叫她刻骨铭心,怎不叫她记忆犹新!此外,还有更重要的一层,那就是母亲对我浓浓的情,深深的爱!
我衷心地感谢我伟大、无私、仁慈和博爱的母亲。母亲用其优良的品德熏陶着我,激励着我,锤炼了我较强的意志和韧力,使我在任何情况下,都能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,积极向上,奋力前行。母亲的大恩大德,我将终生不忘,传给后代。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——邓光华挥泪写于丁亥生日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邓光华:海南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党组成员、副厅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