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借口的人

陳 冉

　　“所以，你是那種對自己很殘忍的人？”我說。

　　她放下手中的茶杯，擡頭看了我一下，“你能這麽說，我覺得你也挺有慧根的。”

　　呵呵，我笑了，“謝謝！”

　　作爲鄧亞萍的學妹及校友，我非常幸運有機會和她面對面安靜地聊天。本來想在見她之前先仔細ＧＯＯＧＬＥ一下她的各種身份和頭銜，後來想想還是算了，那些都不如“鄧亞萍”這三個字來得更有意義。

　　那天，我們約在劍橋的一個咖啡廳見面，大老遠的就看到她提着大大小小的ＳＡＩＮＳＢＵＲＹ購物袋向我走來，渾身散發着運動員特有的氣息。我迎上去問：“需要幫忙嗎？”她笑着回答道：“不用不用，這算什麽啊！”于是我們找了個靠落地窗的桌子，坐了下來。

　　我從來沒有欣賞過像林妹妹那種溫順柔弱的女性，但從鄧亞萍眼睛裏流露出的堅決、果敢和犀利，仍然還是給了我不小的震撼。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麽确定，眼神裏沒有一丁點的遲疑，淡定得讓人有些局促，這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啊？

　　我七拐八拐地說了些客套話，正遲疑着要不要按中國人的習慣叫她一聲亞萍姐，她爽快地說：“不用不用，叫我亞萍就好了。”我大笑，說：“其實我也不喜歡動不動就叫人‘姐’。”

　　成功最重要的是什麽？

　　“你覺得一個人成功最重要的是什麽？”我知道這個問題很庸俗，她一定回答過許多遍，可還是忍不住要問，很想聽到她的答案。我以爲得到的回答會是如報紙千篇一律所寫的例如“毅力、汗水”等模式化的詞彙。

　　而她卻脫口而出，“是做人！”

　　“你是指……”

　　“其實你每天都在積累你的能量和信用，不僅僅是與人相處，包括你的做事态度，你要對自己和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，日積月累，你的能量和信用度就會不停地增長。”

　　我笑說：“其實這些道理很多人都明白……”

　　“是啊，雖然他們明白，但要做到是很難的，而且差别還在于有些人連小小的細節都做不好，或者不願意做，何談負責呢？”她舉了個小例子給我。在國際組織中工作的時候，那裏的人注重細節和人性化的做事風格對她影響頗深。例如當公司裏的女同事生了寶寶，公司的管理層都不忘在第一時間送上一捧鮮花和祝福的話語，這些就是人性化細節化的做事方式。“這就是細節，很小的事情，俗話說‘細節決定成敗’。确實，it really makes difference！”她語重心長地說道。

　　聽她說着，看着她自信的表情，我不禁在想，對鄧亞萍來說，什麽是恐懼、遲疑、膽怯呢？跟她聊天，心裏覺得踏實，好像沒有什麽問題是解決不了的。她笑起來很親切，與那種沒有距離感的親切又不太一樣，她不屑于僞裝，如果她真的欣賞，那種親切就是無比的肯定與信任。

　　爲什麽那麽自信？

　　“你爲什麽那麽自信呢？有沒有過自卑的時候？”

　　她看了看我，說：“自卑是自己造成的。知道自己在哪方面有缺陷又不去努力的人，才會自卑。自信是努力的結果。人，成功還是需要有點天分、有點靈氣的，但勤奮是最重要的。我當時在乒乓球隊裏就是最勤奮的一個。我認爲我不比誰笨，努力付出的時間又比其他人多，我憑什麽不自信，憑什麽要輸給其他人，這是完全沒有理由的！”

　　看着她百分之百堅定的表情，我越來越明白，這個乒乓世界的ＮＯ.１有着不同常人的理智和絕對的自我駕馭能力。

　　如果能像數理分析一樣計劃和生活，成功對于智商較高的人也許并非難事，可又有幾個人能夠擁有電腦一樣晝夜無休的零情感因素處理系統呢？

　　我想，鄧亞萍做到了！

　　初爲人母

　　鄧亞萍在懷孕的時候要攻讀劍橋博士，這對一個女人來說，是多麽不易的事情。

　　“孩子剛出生，不想多抱抱他，多和他待一會兒嗎？你怎麽忍得住呢？”我好奇地問。

　　“想啊，作爲母親怎麽能不想呢？但，如果想要順利畢業，我就必須花大量的時間讀書，其他的事情都要放到一邊。”

　　“你對自己真狠。”我感歎地說。

　　她喝了口茶，擡起頭看着前方，她的目光，好像擁有非同一般的穿透力，堅定得沒什麽可以擋住它。

　　世界冠軍與劍橋博士

　　有人說鄧亞萍能讀劍橋是因爲她是世界冠軍。

　　有些人看到别人可以做到而自己卻做不到的事情時，經常會認爲人家是走了什麽捷徑。但這世界上的成功哪裏有那麽多捷徑可走呢？鄧亞萍，這個打了２０多年乒乓球，渾身是傷，曾經爲了比賽，在皮跟肉之間夾上鋼闆，用冰水沖到自己神經麻木，卻依然以不敗的姿态拿下世界冠軍的女人，從２０００年隻認識ＡＢＣ到劍橋博士畢業，我想，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到的？

　　現在，她就坐在我面前，談笑風生。跟她聊天，總讓我覺得情緒是最沒有用的東西，抱怨、指責、愧疚、怯懦，仿佛都是懶惰的産物，沒有什麽意義。

　　沒有借口的人，我想這應該是鄧亞萍做人的精髓吧。

　　我不想用“成功”这个词去形容她，因为这个词太单面和绝对，会给人一种一蹴而就的感觉，多少觉得有点庸俗。邓亚萍用冠军品质和拼搏个性支撑起来的人生，不是精彩，又是什么呢？

　　看历史片也好，科幻片也好，我们经常会欣赏那些无所不能的大侠，或者能成功掌握自我命运的英雄。那是因为我们活得战战兢兢，总觉得生活的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，想要得到的东西总也得不到。然而我们在大肆渲染理想主义的同时，是不是忽略了通往理想的道路需要自己不懈地开拓呢？

　　我们羡慕别人如鱼得水的生活，却忘记了别人向生活牺牲了多少的随心所欲。

　　夜色已深，我们一起走出咖啡厅，马路上黑漆漆的一片，剑桥的冬天，冷得刺骨。分开的时候，她拍拍我的肩膀，说：“好好干，相信自己！”

　　是啊，坚定信念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，其实人生的道路不就是这样简单吗？